去年三月，《環球時報》以聳人的標題—「受美國和達賴贊助『藏獨』設網絡陷阱搞策反」，欲揭示「哲瓦在線」的真實面目，並以一位曾在該網路工作過的歸國藏胞的親身經歷和工作筆記，引證了這則爆料的可靠內幕。隨之，中國大陸的官媒和網路便聞風而起、照貓畫虎，「哲瓦在線」這個特務組織的面貌便躍然紙上。
這些頗具震撼力的宣傳和報導在中國大陸刮起了一陣旋風，隨即傳播到了海外，令「哲瓦在線」所在地的民眾錯愕不絕。
印度北部的達仁薩拉是西藏流亡政府所在地，因而這裡就成了流亡藏人政治、生活和文化中心，也集聚了幾十家民間機構和組織。哲瓦在線起步晚、規模小，在達仁薩拉文化和交流平台上僅僅位居默默無聞的「小字輩」當中。而今，中國大陸部分傳媒卻將其渲染得不同凡響、諱莫如深，不能不令達仁薩拉的藏人刮目相看起來。窺一斑而知全豹，如果讓達仁薩拉的在地人來剖析一下哲瓦在線，這樣或許能還原真相，也能讓世人檢視一番中共宣傳機器一貫脫軌無序的演出。
哲瓦在線從二○○六年開辦至今，已三易其所，原因很簡單，就是不敷這幾年房租一再上漲的壓力。現在，該機構已經遷移到了莫科羅甘基最便宜的地段—被藏人稱作安多仲塞（安多村莊）的一處角落，必須穿過地勢複雜的陡坡、巷弄和印度人的牛舍…才能找到這塊不到三十坪，且裝置簡陋的辦公場地。無論怎麼看，這都不像是一個以美國大老闆為後盾，由達賴喇嘛和流亡政府扶植下、具有半官方性質的「網路特務機構」。
該機構發起人是達賴喇嘛駐北歐的代表圖丹桑珠。九十年代末，圖丹桑珠曾在加拿大安排二百多名中國留學生與來訪的達賴喇嘛對話。座談中，他看到學生由最初咄咄逼人的激烈情緒最後轉為理性、探討與融洽的氣氛，便深受啟發，覺得漢藏民族之間建立一個溝通的機制與平台是理解交融、消弭矛盾的最佳渠道。
二○○四年，達賴喇嘛前往加拿大傳法，特別提出漢藏之間溝通與交流的重要性，為此，圖丹桑珠開始著意尋找建立一個雙向交流的契機和平台。二○○六年九月，由索南受託在達仁薩拉親手組建了「哲瓦在線」。
負責人索南憑著自小在北京就學與成長的生活和體驗，告訴筆者：「漢族的普通民眾其實並不暸解藏族人的觀念、情感和真實想法，因而會造成歧見；而藏族人同樣也會產生這種偏狹。再加上民族主義情感的推波助瀾，必然會造成民族間的矛盾和對立。」無論中共或是達賴喇嘛，都不願看到因溝通的滯礙所導致的社會危機。因而索南認為：「我們其實是在替中共做他們應該做的事。」
哲瓦在線的工作人員需要懂中文，而且是以公開招募的方式在流亡社會擇取，目前已從開辦初期的七人發展到十一人。在以中文為工具的網絡平台上，這些「烏合之眾」無論從學歷、知識、文化程度上，實在無法與內地那些接受穩定生活和教育的漢族人相媲美，不知怎麼能讓水往高處流，做到讓傳媒驚恐不已的藏獨、策反、敵特工作？
索南表示：「這裡工作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初中文化程度，並且從小生活在藏區，沒有去過內地…我們就是需要依循這種傳統的地域文化和思想，通過表達與交流，讓漢族人暸解藏民族的真實想法，讓我們暸解漢族人的思想和用心。」最初哲瓦在線是想以中國大陸網路的論壇和博客來建立平台，但在中國政府的言論管制下根本無法通行，只好選擇目前這種事倍功半的一對一QQ聊天方式。但是，無論怎麼講，如果把這也看成在特務背景和訓練的操縱下，那不僅是殺雞用牛刀，而且從諜報專業上來講，也是傻到家門的佈局了。
哲瓦在線也不過是達仁薩拉眾多民間文化機構的一街一景罷了，開業時同樣接受達賴喇嘛以及其他團體的道賀與紅包，開業後也同樣面臨自生自滅的前途考驗。漢藏民族需要建立更大、更豐富、更縱深的交流平台，這是哲瓦在線開辦五年來最切身的感受。然而，來自加拿大聲援西藏的民間援助，對於支撐哲瓦在線的工作已捉襟見肘，更遑論去滿足需求而擴大人員的編制。
達仁薩拉在國際上置身於民主與開放的視焦，這裡不僅每家每戶能接收到五個中國內地的中文電視頻道，而且中共的統戰與宣傳也能在這裡暢行無阻…。總之，攤開在陽光下接受檢驗，就不會有報導中「策反」的用詞，也就不存在策反與被策反的猜忌心了。
一位工作人員告訴筆者：「雖然達仁薩拉還有人笑話我們這種方式未免層面太低，但每當我在QQ上與一位對談者通過討論、磨合、甚至爭執…而達到一種共識時，就感覺到自己其實已降低了一份社會風險，正在為漢藏民族之間的和諧而做出貢獻，我是偉大的！」
中國民眾在受到新聞與言論的管制下，也因應需求而學會了「翻牆」（突破網路封鎖），而哲瓦在線不僅是個交流平台，也是個民主自由思想的窗口，它提供的許多資訊和翻牆的介面（浮動網址），豐富、開拓了民眾的眼界和思考面。正像負責人索南所說：「你可以懷疑我說的話，對任何人來講，僅能聽到一種聲音是很可怕的，這就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昧』。」
其實，嚴格來講，哲瓦在線的工作層面確實很低，它在中共言論管制下是無法發揮正常的效用。即使他們採用QQ這種螞蟻搬家的方式，但也會令當局如臨大敵，隨之侵襲而來的宣傳壓制竟然也會走調到這種程度。就達仁薩拉的在地藏人來看，如果順理成章地讓哲瓦在線變成一個具有間諜、策反功能的特務組織，那也實在太抬舉他們了；如果中共的宣傳機器將真相加工成這副模樣，那它說出的話還有什麼能令人信服的地方呢？
周加才讓
2010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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