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印度,從德里機場到瑪窘者拉(西藏村)的出租車也比去年貴了一百。今年天氣比往年冷許多,但西藏村的人聚的像個蜂巢,因為瓦拉納西的法會讓這裡成了中繼站,此外達然薩拉人也學會了候鳥的機巧來這裡避寒。
說印度熱吧,每年冬天會凍死許多人;說到冷吧,每年夏天也會熱死不少人…總之印度把兩極風光佔盡。現在印度總的物價指數已漲了40%,窮國想追富國,這不就很快追上了嗎?可這種漲勢並沒有令那些佔人口絕大多數的無產者動怒,怎麼來說印度還是逐步富裕起來。遠在拉達克、以及喜瑪拉雅山麓地區的人,原本真是窮山惡水冰鍋灶,到了冬天,更是天寒地凍苦熬日…而今,那地方的人也會在冬季攜家帶口來德里避寒,命好的會越往南或東找溫度;而德里或南邊大城市的有錢人,卻是攜家帶口走澳洲或東南亞找浪漫。說來說去,印度人這幾年確實是牛逼的不得了,難怪物價再怎麼漲,好像人人都平心靜氣、毫不在意。
從達然薩拉來的人說那地方都騰空了,我去那找誰呢?有點徬徨,便在德里住了兩個晚上,旅館都滿,就在開飯館的阿吾家湊合了兩晚。我這人也怪,想找偏僻人靜處,可真要去那個地方的話,又像被發配一樣怕的要命。這時恰巧碰到兩個從達然薩拉來的朋友,其中一個是從台灣來這出家卻又中道還俗的D君。這倆人都貪玩的要命,那被騰空的達然薩拉小鎮太不適應玩性正濃的他們,所以他們殺到德里後又想一路殺到德拉頓。前幾年我曾在德拉頓住過幾個月,那裡的薩迦寺卻也是靜修的好去處,更何況我的朋友歐堅守在寺院,也該到了看看他的時候了。就這樣,去向只是一閃念就拍板了,我們三俗加一僧人,包了部小客車就出發了。
德拉頓屬於UK省府(以前是UP省,後來分化出來改成UA,三年前又改成UK…令人糊里糊塗),進入省境後,這路況就因為改造而滿目蒼痍,只好一路上充醉漢樣東搖西晃搖頭擺尾顛簸而去,原本六七小時的大巴車程,竟讓這小客車跑了十個小時。
公路上的每輛車都爭先恐後揚著浮土,讓滿天像下了大霧一樣遮雲蔽日。我們想找處地方吃飯,可這戰場般的浩劫讓像樣點的飯館都在蒙塵中死氣沉沉,給人感覺端上的飯菜至少有三成都添加了浮塵這道佐料。實在不能跑下去了,抓著方向盤的司機和我們,都跟獵食的禿鷲那樣眼露凶光,沒了別的選擇,我們只好挑了處有點模樣的飯館停了下來。這飯館的規模倒有王者的大氣,可除了守著的兩三人和門口臥倒的兩三隻狗外,絕沒有一個活著的食客。我們極端懷疑地坐下,對著目光空洞的侍者點餐後,想著這投井的石子究竟能不能濺出水花,沒想到我們這撥人一來,老闆竟然跑到外面去找廚師…。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沒等多久就上菜了,而且端上的甜茶和阿嘍巴然達(馬鈴薯麵餅)也很讚。司機在另外一桌吃飯,吃完離開時,一群烏鴉紛紛落到飯桌去搶食他剩下的殘羹剩飯,看得讓人毛骨悚然。
傍晚進德拉頓隘口,有一座帕瓦蒂(濕婆神的太太,亦稱智慧辯才天女)神廟立在公路邊。車上的和尚說要去禮拜,我們也相應地與他同去。僧人的這種舉動令我吃驚,因為佛教一向將其他宗教視為外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佛教內部都難免山頭林立、水火不容…一個出家人竟然對於外道的神廟去禮拜,這是怎樣的胸襟?他告訴我們薩迦法王每次經過時都這麼做,所以他們薩迦寺院的僧人也照著這樣做。
這真是令人感動的一幕,達賴喇嘛去世界各地也如此對待不同的宗教,在我來看,這才是佛教的修行境界。我在台灣還見到一處本土的道觀,他們將世界各大宗教兼容並蓄,提純出靈性的修法,而且還計劃今年去伊斯蘭教聖地麥加朝聖。
任何宗教都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有分別和褒貶都是不足道的觀念。就連保守陳舊的藏傳僧人都已如此開明,這說明世界各宗教的格局已不再是壁壘森嚴、界限分明。那種“井水不犯河水”已是兒童時代的玩法了,都這麼多年了,我們也早已長大。